雾中叠针

古希腊掌管着procreate的神啊

心距(双线错综)[巧团中心]

Title:心距

Relationships:巧克力&团团,巧克力&繁星,哈记&团团

Timeline:远征中及冒牌事件前后

Summary:

他为什么一直迷失自我?

他为什么要斡旋?

也许这些本不该发生。

他们不合适,永远都不合适——阋墙事件打破了这两条关系,促使两名始作俑者在一起……这些错综复杂、幽微难明的情感终不会得到回应。必须想办法解决。

巧克力第一次相中团团,不是在繁忙的日常生活中,不是在那个血流成河的阋墙事件中,仅单是在那回程途中。

“捷克是我们的朋友!这些该死的互相猜疑各自为营的愚蠢想法最好入土为亡,永远消失!我们都是朋友!这比什么都重要!”

訇然的厉喝胜过于狼嚎尸吼,胜过于劈天巨爪,胜过于所有成员彼此指摘的声音。一时间,团团也只是站着,烟翠色的目光在须臾之间迷蒙了一下,仿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能力——也只是一瞬间。举目间,他的目光又重新冰冷生硬了起来,类比往常的严厉和权威——甚至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周围看热闹的成员面面相觑,然后和闹事的一起喧哗而散。繁星惊呆了,抽动着兔耳,局促不安地看着团团。捷克耷拉下狼尾,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没用的,团团,这已然徒劳,我永远都会成为大家心中的灾星的。”

“别这么想!”团团冲他吼道,“你是名成员,是名忠诚的成员,那就证明给他们看!一些事情命中注定,但一些事情,你完全可以自己塑造!”

偷听到这里,巧克力有些吃惊。谁给他的勇气与我们作对?尽管目前处于互相对峙状态,但他仍不禁对他生出一丝钦佩——在那么多人面前,他竟敢于直抒己见,比大多数成员勇敢得多。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团团就守在捷克身边,不给任何人以叱骂他兄弟的机会,也不在乎捷克曾对他做出过任何,对朋友的忠心耿耿让他像一只狼——不是他们曾遇到过的凶神煞恶、同类相残的怪物,是族群和团体的图腾,是他们努力成为的模样,是最忠实的代表。

我们恨捷克是有原因的。巧克力冷冷地看着他安抚着自己的兄弟,不知不觉间,敌意已经殃及到他身上了。

“在你们对他做出那些事情之后,他仍能坚持忠于你们。听上去很没人性,对吗?”团团大胆地冲巧克力呵斥道。

那名元老级别的高级成员转过头来,暗琥珀色的眼睛里冷若冰霜,眉际高高挑起,呲出的牙齿警告着他。团团竭尽全力才没有退缩,他感觉到自己的指甲在颤抖,双腿开始发软,骨髓已经越来越晃。普通的甚至与巧克力同级的成员这时候大概已经吓得道歉,但团团不愿也不能。巧克力得停下对捷克愚蠢的指控!这个信念足以支撑着他临危不惧。理是在他一边的。

“你再说一遍?”巧克力居高临下地直视着他。夕阳沉溺在深色的山麓之间,荡漾起血红色的波澜,如狼身上的毛般逐渐变暗变淡,阴影将至。他那双盛满黄昏的眼睛仿佛不容置疑,仿佛就代表了所有成员的声音,仿佛就是真理和生命的所在。

团团倔强地耷拉下眼皮,眯起烟翠色的眼睛,拒绝与他对视,同时,对朋友的忠诚和胆识在体内熊熊燃烧。“你们应该停止这么无谓的指控了,”他上前一步,大声说道,“难道他真的做过什么吗?阋墙事件中,那么多数也数不清的人对周围的人兵戎相见,大开杀戒,你们都能原谅,那为什么这之中的一名受害者就配不上得到与你们的和解了呢?为什么,你告诉我!”

巧克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然后从草垛上一跃而下,落到他面前。“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能感情用事?”他喝道。

周围的成员慢慢地聚集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场年长成员和年幼成员的对峙。团团瞥见,繁星已经惊呆了,哈记则痛苦地看着他,仿佛乞求他别再说了。如果巧克力能把立场摆明,那我也可以。想到这里,他高高地抬起下巴,厉声回驳道:“这不是什么感情用事!你的思想一直都是固化的,是不会变通的!捷克虽是咒狼,但他有一颗赤胆忠心!那些让你们成为歧视者的愚蠢传说我可不信!”

巧克力波澜不惊地盯着他,慢慢地踱步走到他身边。团团觉得如果他给了自己一记猛抽,自己也不会吃惊。相反,巧克力凑到他耳边,嘶声说道:“这事没完。”

“在我看来已经结束了,”团团回嘴,“等着吧,事实胜于雄辩,等着看捷克证明自己的忠诚吧。”

他近乎记不得成员是何时散开的,巧克力是何时悄无声息地隐入人群中的。等他回过神来,迎接自己的只有那闪烁着冷冽寒光的夕阳,在质疑地逼视着他。团团放松着肩膀瘫在地上,体内最后一丝勇气也被抽离,有的只是浓于血的恐惧和不安,动摇了他的内心。

他怎么能与那名为他们奉献多年的高级成员争辩?他怎么能那样叱责巧克力?他觉得焦虑,无助从衣服上涌出来,令他嘴角发干。他都说了什么?他以为他在干什么?争辩除了会使事情恶化,什么好处也没有。

本能驾驭着他,带他进入临时营区,来到巧克力身边。高级成员正独自坐在草垛上,撕扯着一只兔子。团团站在他面前,耷拉下肩膀来,低下头,摆出最规矩的礼节。

巧克力不悦地看着他,似乎他抢了自己的晚餐一样。“行了,行了。”他起身,也伏低身子,与团团平视,不耐烦地说,“我讨厌别人摆出那种低人一等的愚蠢礼节,所以以后别这么做了,好吗?”他把他拉起来,然后继续享用猎物。

团团挪了挪脚步。“呃,刚才……很对不起,那样与你作对……”他把指甲死死嵌入手心,不顾刺痛,仿佛这样可以降低他的罪恶感,“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噢,天至上,千万别。”巧克力诧异地抬起头来,塞了一嘴兔肉,口齿不清地说,“我最喜欢叛逆但会主动认错的成员了。你刚才说得很好。我很喜欢和你们那些年轻的家伙打交道。”他往后挪了挪,留出一个空位,友好地邀请道,“过来一起吃吧,我一个人还吃不完的。”

仿佛闹的所有的不愉快都烟消云散了,团团很惊讶对方的自控力。随即,他知道自己得讲理。于是,他推辞说:“谢谢你,但我已经吃过饭了,我不饿。”

巧克力哼了一声。“让你吃,你就吃!我们大家都是朋友,这可是你说的!”

事实上,这不归我说。团团犹豫地缩起肩膀,最后还是选择坐到巧克力旁边。高级成员把他吃了一半的兔子推到他面前,命令道:“把它吃完。”

团团低下头去,咬了一口猎物。肥腻而多汁的兔肉唤起了他的饥饿和食欲。当他狼吞虎咽地吃掉半只肋骨时,他感觉到巧克力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于是抬头冲他眨了眨眼睛。

巧克力神色郁闷。“繁星和我大吵一架,跑去安慰捷克了。”他往一边指去。团团看见那名漂亮而骄傲的成员和殒月坐在一起,哄捷克吃下一只猎物。“我开始怀疑起来,我的所做所为,是不是无理取闹。”

团团把手搁在他肩膀上,安慰着他。“我敢肯定,繁星并没有背叛你。他很善良,你们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巧克力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噢,也许吧。”他欣赏地看着那名年纪轻轻的成员,温柔地看着他吃完最后一口兔肉。“想一想,团团,如果你曾是我的学徒——”他急切地说。

“但我是哈记的学徒呀。”团团打断他的话。

巧克力哼了一声:“我说的是,如果我是你的导师,”他不自觉地抬起一只手,抓了一把干草,“这一切应该都会十分简单而显而易见!很显然,哈记把他自己的行事原则全硬塞给你了。你看上去和他一样讨嫌。”

团团抬起下巴。“我很感谢哈记能把他所知道和所擅长的传授给我。”他不容置疑地说。

巧克力转了转眼珠。“好吧,好吧!”他站起来,围着团团绕圈,“且不说那个家伙怎么影响你,但我想,如果曾经我们被分配到一起,你也不用受到那些委屈和折磨了——哈记从不在乎你的感受,看看他是如何移情别恋的吧!”

“我很喜欢他,”团团觉得自己的指甲嵌入草垛中,“他对我很好。”

巧克力叹了一口气。“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他近乎是恳求,“如果能再有一次机会,我们会成为很好的一对,但事已至此,我们是不可能的,我们得遵循正确的线路和内心走下去。”

团团从来都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情谊。一阵杂带着愧疚的惊愕令他的目光模糊起来。“我们不合适,而且你也不能背叛繁星。”他坚决地说。

巧克力暗琥珀色的眼睛凛冽起来。“我不会背叛他的!”他厉喝道,转身大步离开。

直到捷克通过杀跑意外出现的土匪,把他们从险境中救出来的时候,巧克力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怀疑朋友,挑拨离间,分崩离析——大错特错,愚蠢至极,像团团说的那样。

巧克力暗暗把对那名比他年轻数月成员的敌意——不光是他对自己的拒绝(巧克力也会觉得他很有自知之明)——藏在心里。在阋墙事件之后,他没想到和自己关系最开始好转并现场依旧的不是任何人,正是团团——他心里纯净到完全没有偏见和歧视、不像年长成员一样想方设法地追名逐利,也不像兔子一样唯唯喏喏而毫无立场。我好像从儿时和阋墙事件中领悟到的都没他多。他哼了一声,那又如何?是他自己拒绝我的!

那天,那盛满黄昏丽霞的天空下,繁星说出了一个令巧克力永生难忘的事情。

“我们分手吧。”他说。

巧克力绝望到近乎疯狂地搜索着高级成员的表情,迫切希望他在开玩笑,然后大笑着讥讽巧克力宣布他上当了。

这确实是繁星会做出的事情。

事与愿违,笼罩繁星神色的没有半点戏谑,金桔色的眼睛冷淡而严肃。当巧克力震惊地抬起一只手的时候,他敏感地往后一缩,仿佛碰到了炭火一样,他的眼里满是愧疚。

巧克力结结巴巴地开口——他近乎感觉不到自己上下颚的张合:“为——为什么,繁繁?我们……我们过得不是好好的嘛……”当看到繁星僵硬地摇了摇头时,他的心已然破碎。

“不……不,巧巧,我们过得不好——我们永远都没办法回到当初……”繁星低低地说道,洁白的兔耳死蛇般重重地甩了甩,他的身体在颤抖,但他的声音坚定而固执,“在看到你对朋友们——甚至是对我——所有的行凶之后,我已经不认识你了……我需要时间思考……给我点时间思考,巧克力,然后,我再决定爱不爱——我累了,先走一步了。”语毕,他匆匆地抽身离开。

巧克力猛一扭身,挡住他的路,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繁星毫无感情地看着他(巧克力尝试对自己说,并非彻底无感无情,就算熄灭的火焰都能阴燃)。巧克力眼神狂乱地看着他,嘶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能思考完?”

“我不知道。”繁星金桔色的目光黯然失色。

巧克力希望他能安慰他一句“一切都会好起来”之类的,反正做出些他还在乎他的举动,但繁星躲开他的视线,从他身边挤身而过。他没有拦住他。

当晚,所有成员都互相打趣,互相嬉闹地围在篝火旁。哈记和筱瑀在打闹着彼此爆料,捷克在向哲平、媛媛和羽毛兴致冲冲地讲述自己打土匪而凯旋归来的传奇经历。当巧克力拖着疲惫的身体经过他们身后时,他们谁也没有发现他。他灰溜溜地注意到繁星坐在殒月旁边,正大笑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巧克力心力交瘁地远远看着他(巧克力不担心繁星会和殒月在一起,殒月是繁星的哥哥),然后叹息着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钻进去的那一刻——也就是远离朋友们的瞬间,他开始哭。先是微微的抽噎,然后便抑制不住眼泪的肆意,扑倒在窝铺里,用锋利的指甲扯住被子把自己的脸颊蒙住。他至始至终都没有哭嚎出来,仿佛心脏一阵一阵的撕扯令他把更痛苦的声音咽下喉头,无法出声。他想,翌日清晨,他们出门继续旅行的时候,谁也不会注意到他的心情,谁也不会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天地只有在一瞬间覆地崩溃,但不会砭骨存形,他会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前提是他不愿告诉任何人。

一阵窸窣声从身后响起,巧克力本能把身体甩开,旋身飞扑过去,把闯入他世界的不请自来的家伙拖到地上,压在身下。属于团团独特的烟翠色目光在他眼里打旋着忽闪着。他怒视着年轻的成员,冲他歇斯底里地咆哮道:“给我一边去!我不想见到任何人!”

“看上去你必须见一见人!”团团厉声说道,一把将他从身上推开。巧克力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时,他忧郁而焦虑地凑过来,声音逐渐柔和下来:“噢,天作孽,你怎么了?我从来没有见到你这个样子!”

“我把自己伪装得很好!”巧克力反唇相讥,他需要个能让他发泄的出气筒,“不像某人,总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别人跑来跑去,然后发现自己却还在原地!”

“但你也没你想象的那么了解我呀。”团团平静地说道,绿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或者说你还没来得及了解我!”

“我不想了解你,我有我自己的伴侣!”巧克力嘶吼着躺下。他累了。

“看上去,你的伴侣也不是很重视你。”不知道是谁给团团的胆子能让他说出这句话。

怒火顺着血管在血液中咆哮而过,逐渐点燃他的肌肉,犹如狂风猛拔石楠一样,巧克力失态地一晃身子,狠狠地一把砍在团团的肩膀上,令他扭伤。团团呻吟一声,瘫倒在地。巧克力重重地把他摁住,猛烈地摇晃着用指甲撕扯着他。

巧克力怒不可遏地想,如果团团胆敢惊恐万分地哀号或者求饶,他一定会把他的耳朵撕下来的。但团团躺在他身下很安稳地看着他,神情平静得仿佛他从来没有失态过,那双绿眼睛里闪烁着整片夜空。慢慢地,理智重回巧克力的脑海,力量从他指间流失,震颤的骨髓也停止了动摇。他喘息着松开他,重重地坐回弄乱的窝铺里。团团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哈欠,好奇地看着他:“打玩了?心情好点了吗?”

巧克力点了点头,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好多了。

“你需要把情绪发泄一下。我以前和哈记吵架的时候,我就这么做。这可管用了。”团团轻快地说着坐到他旁边。

巧克力撕扯着床铺。“我不觉得哈记需要什么安慰。”他低吼道。

他感觉到团团僵住了——也只持续一瞬间。“我看到早些时候发生的事情了。”他说。

巧克力闷闷地看着他。

“繁星提出了分手。”团团颤抖着声音说。

“我们没有分手。”巧克力执拗地说。

“那就是已经分了。”团团耸了耸肩。

“过几天就会好的!”巧克力厉喝道,“繁星只是累了!我们过几天就能重新如漆似胶了!”

“如果不能怎么办?”团团迎上他的目光。

巧克力僵住了。血液开始发烫,仿佛随时将血管和神经烧断。胃里一阵难受,心脏仿佛被刺穿的疼,他的喉头一定是凝固了,因为他无法发声。他用力把指甲嵌进铺垫中,仿佛全身的力量都即将衰竭。当他终于能感觉到自己的挪动时,怒吼撕扯着他的喉咙:“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们是朋友。”团团退了一步,声音柔和下去,“而且你也需要个朋友。”

巧克力没有动。团团挤到他身边,用纤弱的双臂抱住他,用发丝的柔软安抚着他濒临绝望的肩膀。巧克力终于无法抑制住眼泪和委屈,用力一把抱住他,把脸颊埋在他怀里,任凭泪水弄湿他指下柔软的烟灰色衣服。团团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后背。

我需要个朋友……巧克力近乎无助地想着,一个不会抛弃我的朋友……

他就这样抱着他哭了好久好久,久到他都记不清发生了什么。团团打起瞌睡来。巧克力突然一挪身子,团团立刻抬起头来,那双眼睛半眯着。“没什么事了,我就走了。”他打了个哈欠,“明早见,巧克力。”

“等一下!”行动先脑子一步,巧克力下意识抓住他缩回去的手,乞求地盯着他,“先别走嘛……我……我希望你今晚能陪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团团睁大眼睛看着他,随即点了点头。“好喔,只要能给我一个睡觉的地方,让我睡在悬崖上都可以。而且,你需要安慰。”他却把巧克力的手从自己手上轻轻晃开。这个动作折磨着巧克力让他终生难忘。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仅仅不会是现在。

巧克力往一边挪了挪,让他躺在自己身边。团团若无其事地安定下来,蜷缩起身子,很快,传来轻轻的打鼾声。巧克力趁着他睡着,立刻站起身来,拉开拉链,钻出帐篷。他在一片黑暗和无数的帐篷中找到了他的目标,无声无息地拉开一个缝,探头向前。

属于繁星漂亮而斑驳的橙红黄杂色的身影独自缩在阴影中,看起来小小的,很显孤独。

巧克力黯淡下目光。他不愿放弃,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停留片刻后,转身离开,爬到高高的草垛上。皎洁的月光洒满他的肩头,把他暮棕色的身影染成苍白色的。他一语不发,静静地坐在离星空最近的地方,就这样坐了一晩上。

团团醒来后发现巧克力不在身边。他把手放在周围摸索起来。手下一片冰冷。

看来巧克力昨晚并没有在这里睡觉。

他钻出帐篷时,天刚刚泛起鱼肚白,空气昏昏沉沉的。大部分成员还都各自躺在各自的帐篷里。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深蓝色身影擦着他的侧身而过。

哈记不满地瞪着他。“你昨晚去哪了?”他问。

“我去安慰巧克力了,”团团如实回答,“繁星和他闹掰了。”

哈记眨了眨钴蓝色的眼睛,朝一个帐篷望去。“这或许可以说明为什么晚上我总觉得有什么呜呜的哭声。我原以为闹鬼了。原来是他呀。”他挪了挪脚步,“那他……好点了吗?”

“我们决裂之后,你会好点吗?”团团绿色的目光凛冽起来,咧着嘴说,“噢,你当然会好些,因为你爱的一直都是殒月!”他打了胜仗般地从高级成员旁边大步走开。他注意到哈记的表情难以置信而绝望。那又如何?团团态度绝决地想,至少我说的都是事实!

哈记追上他,拦住他。团团呲出牙齿。哈记痛苦地看着他:“那不意味着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团团把锋利的指甲嵌进地面。“你在我和殒月之间,选择了后者。”他弓起身子,狂怒地吐着口水说,“知道阋墙那会,为什么我会攻击殒月吗?仅仅是为了他的面具?当然不啦!”他围着那名成员直转,冲他怒斥道,“瞎了眼的兔子都能看出来!我是想知道,你看见我们互相残杀,会怎么做!全翻牌了!你毫不犹豫地选择去救殒月!你心里一直都有他的……或者说,你从来都不在乎我的感受!你害我扭伤的脚,现在还痛着呢。”

他心满意足地看到,哈记措手不及,搜肠刮肚地想找出一个证明他没背叛他的理由,但一切纯属徒劳。团团转身义愤地离开时,他没有再阻止他。

等到营区渐渐醒来,成员们都等待着准备着远征时,一抹暮棕色的身影从草垛间掠过。团团抬起头来,看到巧克力正抓着一只鸽子向独自坐在帐篷边上的繁星走去。他们周围没有人,没有成员在能听到他们说话的范围内。

团团蓦然站起来,借着阴影躲藏在他们看不到的死角里。

巧克力把猎物放在繁星脚边时,繁星只是漠然耸了耸肩:“我不饿,谢谢你,巧克力。”

说谎!团团记得几分钟前,繁星还在向捷克抱怨说没有吃的。

巧克力惋惜地看着他。“这是我特意为你抓的,繁繁。”他恳切地说。

“谢谢你,你真有心,”繁星冲他眨了眨眼睛,平静地说,“为什么不给其他人?他们一定会感谢你的体贴的。”

巧克力没有答腔。他低头捡起鸽子,气恼地转身离开。等繁星的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时,他把猎物扔到地上,爬到高高的草垛上。

团团无声地跟上去。突然,他听到一声叹息,转过头去。繁星正满脸痛苦地冲哈记哭诉。哈记也心灰意冷地看着他。团团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惘然若失。

他爬上草垛。巧克力正冷冷地看着他,没有挪给他空位。团团也不领情,任性地跳到他旁边。他们都有些不愉快。

“你还好吗?”最后,巧克力轻轻地说。

“我好得很!”团团厉声说道。

片刻的一阵死寂后,他们都低下头去。

“我们不是很好,是吧?”团团颤抖着说。

巧克力点了点头说:“我觉得繁星不会和我和好了。”

团团转过头去。“别这么说,”他近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声音,“事情本该不会发展成这样的。”

“我们一开始都觉得自己很了解局势,不是吗?”巧克力痛苦地说,“但我们却都失去了知己。”

团团颓废地叹了一口气,难受地靠在他肩膀上,肠子悲痛得仿佛纠缠在一起了。巧克力把下巴搁在他脑袋上,无声地牵起他的手。他们就这样互相依靠地望着远方,望着无法触及的地平线,望着昕光犹如野火般点亮佛晓,望着他们走过一点一滴的记忆……

这短短的片刻恍如隔世。一切就绪,鬼鬼宣布并催促成员们继续进行返程。团团跳下草垛时,巧克力紧紧地挨着他,他们侧身相擦。团团没有说一句话,直直地盯着无望地待在一起的哈记和繁星。他们也看着他,然后就把目光挪开了,转身跟上远征队,消失在叶丛和密林的摇晃中。

巧克力弯腰拉扯着自己的背包,又匆匆地把自己折叠的帐篷拎起来。团团下意识地抓住帐篷的另一角,帮他分担一些重量。“我帮你。”他说。

“谢谢你。”巧克力小声说着和他一起往前走去。

他们走在队末,互相扶持着。如果在哈记或者繁星与他们还好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兴奋地忙不迭地帮起忙来。巧克力盯着地面,团团也没看他,他们之间的缄默仿佛绷紧的爪子把他们逐渐分隔。

我们把捷克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团团困窘地想,也是时候面对现实了。

巧克力呻吟着,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他做了个噩梦,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阋墙事件中,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片血河边上。一个伤痕累累的身体挤出灌木丛,来到他面前,把一个血肉模糊的身体扔到他脚边。巧克力难以置信地从那纯血色的眼睛和金红色的身影认出那是繁星,而他脚边的正是汪汪。繁星缩起嘴唇,呲出牙齿,冲他咆哮道:

“凶手!叛徒!你杀了我们的朋友!”

巧克力惊醒了。

如此血淋淋的指摘和差错又重新颠倒过来(确实,之前指控繁星杀死汪汪的正是巧克力)。他感觉到异常痛苦而恐惧,手中仿佛还沾满了黏稠的鲜血,那双闪烁着复仇之光的黄眼睛仍在脑海中浮现。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天作孽,我到底都做了什么?

他没有勇气再入睡,没有勇气面对那场噩耗。他钻出帐篷时,正巧敏锐地捕捉到一抹鸦黑色的身影,正伏身钻进一个帐篷里。巧克力认出那是繁星的帐篷,小心翼翼地凑上去,躲在拉链口旁向里偷看。

繁星正背对着他躺在铺垫上,与他对面的是团团。微弱的灯光把团团柔和的烟翠色目光染成火焰色的,仿佛就是一切美好停留之处。巧克力注意到,伴随着一阵低低的啜泣声传来,繁星的侧身在抽搐。

“团团啊,你说我该怎么办呀?”繁星无助地哭喊道。

“你会没事的。”团团安慰他,“告诉我,你对巧克力现在的感情是怎样的。”

“我依然爱着他,尽管我知道我不能爱他……”繁星哽咽着,“我无法割舍自己对他的感情……这让我成为了他利用的……”

“你们确实都犯过错。所有人都会犯错。这有什么关系嘛?”团团诚恳地看着他躲闪的眼睛,“你如果一直心怀愧疚,你又怎么知道谁是对谁是错?”

繁星抬起头来,任凭眼泪划过自己的脸颊。“我爱他……”他大喘着气说。

“那就听从你自己的内心,”团团很确信地告诉他,“你知道什么是对的。如果你自己都在怀疑自己,谁能知道怎么样才是最好的呀?”

巧克力近乎感激涕零。谢谢,太谢谢了!

繁星僵硬地点了点头,他金桔色的目光在簌簌颤抖。“谢谢你,团团……”他挣扎着坐起来,“那哈记——”

团团猛一扭头。“别在我面前提这个混帐!”他厉声说道。

这时,巧克力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他猛地回身,顺势被自己绊倒,撞到一个人身上。那家伙突然一把扯住他的衣服,把他拖进后面的一大片灌木丛里。他们弄出的声响令巧克力惊恐不安。

“你听到了吗,团团?”一声诧异的呼喊响起,随即有脚步声传来。

巧克力紧紧地缩在原地,屏气敛声地看着那抹橙红色的身影在眼前晃动着。

“但我可什么都没有看见。”团团怀疑的声音传来,“也许闹鬼了,那最好别让我见着那只鬼,除非它想被我撕破喉咙。”

“哪里来的鬼呀?”繁星咕哝着。

当巧克力看到他们终于回到帐篷里时,他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从灌木丛中钻出来,抖了抖身上窸窸窣窣的树枝和碎叶。

另一个和他同样高大的身影跟着他一起出来,扑通一声坐在阴影中。“好险。”他嘀咕说。

巧克力突然从他深蓝色的身影中认出他来。“哈记!”他低嘶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哈记僵住了,随后谨慎地抬起目光瞥了他一眼。“晚上好,巧克力。”他干笑一声。

“你在偷听!”巧克力把脸凑到他面前。

“你难道不是吗?”哈记反唇相讥。

巧克力瞪大暗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不情不愿地承认:“是的。”

哈记把手搁在他肩膀上,揶揄地笑道:“那我们就谁也别为难谁了!”他把脸转向远处阑珊而旖旎的夜色,轻声说道,“我刚来。事实上,我是看到了你才过来的,巧克力。所以,你看到他们在讨论什么?”

“团团帮我和繁星达成和解。”巧克力满意地说。

“那他可真热心啊。”哈记郁闷的声音让巧克力惊觉还有事情没完呢。巧克力用探询的目光向那名高级成员看去。哈记黯淡无神的钴蓝色眼睛里一片阴影,肩膀无力地耷拉着。巧克力隐隐感到心酸。“他对朋友一向比对他好。”哈记冷淡地说。

“我不明白……”巧克力疑惑地问,“我原以为你们早就原谅对方了……就团团在路的砍杀中救了你一命看来,还有战后你们都互相理解彼此的原因了……”

“团团会把让你觉得的事态和情绪像猎物一样摆在你面前,”哈记抬起头来,“你很难从他披着另一身做作的外衣下看到他的真情实感。坦白跟你说吧,团团把自己伪装得很好,而且我敢打赌你和其他成员根本就不了解他。”

我不知道……难不成团团一直都在隐藏?都在欺骗?甚至是对我?巧克力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仿佛天旋地转般。“如果你希望,我可以帮你们和解。”但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所说的。

哈记冲他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谢谢你。”

但巧克力之后再没勇气面对团团了。

繁星和巧克力和好如初了。

团团从来没有见巧克力这么欣喜若狂过。

之后,哈记向他告密说那晚的一边一角,巧克力都听得一清二楚。

席卷全身的震惊令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这会是他一手计划的吗?他神经兮兮地胡乱想着,无数巧克力陪伴着自己的影像从眼前浮现,但他已然无法相信那些了,这一切可能都是骗局!也许他和繁星决裂那只不过演给我的一场闹剧?也许巧克力布局成功地利用了我和哈记隔阂?也许……也许……

哈记柔声安慰着他,双手紧紧抱抱着他,但他仿佛失去了感知一般对此置若罔闻。

团团不想再相信巧克力。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另外,他有点不确定,哈记在离开他时,露出了得逞而心满意足的笑容。

团团开始封闭自我。

巧克力注意到团团有点怪。

若是平常,团团肯定欢乐而无忧无虑(尽管他有一大堆烦心事)地和成员们一起打趣玩闹。他会和殒月及捷克一起互相追逐着,他会和筱瑀一起谈天论地,他会飞奔着挥戈体力,就为了能在领头的位置多领先几步。

而近些天来,团团一直耷拉着脑袋和肩膀走在队末,那只本来已经好得多的伤腿也无力地软软拖在身后。哈记慌张而愧疚(巧克力猜那傻家伙一定说错了什么)的不停安抚也好,繁星和捷克想方设法为了让他说话的努力也好,一切都是徒劳。

巧克力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他必须出点人动静。

这就够了,而且我也答应过哈记帮他们和解,巧克力试着告诉自己,试图掩饰自己对团团奇怪的感情。我不是为了团团,我是为了朋友。他坚持。

夜色沉淀到低垂的叶层上,晚风裹挟着云团阵阵袭来。

团团在所有成员挑选着猎物,没人发现他的时候,独自往营区外走,爬上高高的黑暗的林坡。他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呼喊他,但他没有立即转身。他有些拿不准。不等他回答,一个暗色的身影就匆匆挤到他身边。

巧克力在看着他,那双暗琥珀色的眼睛里柔情似水。“我们一起去吧。”他说着伸出一只手,自我陶醉般地轻轻滑过团团柔软而鸦黑色的发层。

团团退缩了。“那我不去了。”他心里直打退堂鼓,一边嘟囔着一边转过身去。

一个重力拉扯住他的手。团团有些吃惊地转过头去,看着巧克力眼神坚定地紧紧地攥住他的手。“我不想繁星误会……”团团低声说道,试图把手从巧克力身边拉开,但失败了。巧克力手中的温暖令团团不争气地面红耳赤。

“繁星不会误会的。他不介意的,因为是他鼓动我去和你说话的。”巧克力平静地说着,轻轻地把他拉回来,“而且,你需要个朋友!”如此得意的笑容令团团失去了抗争的固执,乖乖地依靠在他身边。

“来吧,去那里探险一定很有趣!”巧克力兴奋地指着林坡高高的坡顶,语气狡黠地扬起来,“如果你害怕的话……”

“我不怕!”团团上前一步,大声说道。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心里像鸟儿一样碰撞的声音告诉自己正确的做法。他也知道巧克力是欲擒故纵,根本不需要从这时候他洋洋得意的表情中看出来。他突然发现自己愿意为巧克力达成他的目标。“再说,怕的也只会是你吧……”他挑衅地看着巧克力。

“那我们来比比看吧,谁最慢到坡顶,谁就是兔子!”巧克力兴奋地说,“准备好!三……二……”他突然猛地往前冲去,与草叶一触即分。

团团倒抽一口气。“你耍诈!”他怒气冲冲地追了上去。

黑暗的林际把他吞噬,令他看不清眼前的路,令他不得不放慢脚步。打滑的地面,长满菌菇的木桩以及猫头鹰窃窃私语的尖叫都让他感到害怕。不熟悉的地方彷佛压在他心上而不是被他踩在脚下。等树林逐渐稀疏起来,坡层渐渐往上,他心里的不安情绪才一点一点地收拢。借助月光,他看到巧克力正站在他不远处,嘲弄地揶揄他:“你好慢哦,团团!我要第一咯!”他骄傲地转过身去,向坡顶跑去。

团团急忙一跃而起,却在滑溜溜的草皮上打滑了脚步,一个趔趄,往坡底下滚去。他的指甲在挣扎中折断,疼得厉害,脊椎还被石头重重地撞了一下,令他惊慌地大喊了出来:“巧克力!等等我!”

突然一个重力一把扯住他颈背上的帽子,把他从翻滚中拯救出来。“你没事吧?”耳边是巧克力担心而焦虑的问候。团团挣扎着站起来时,那名高级成员用口鼻触了触他的肩膀。“你有没有受伤呀?刚才真是对不起,我不该嘲笑你的。”巧克力小声说着把团团衣服上的落叶和尘土拍下来。

“没事,我应该自己小心点的。”团团耸了耸肩。

巧克力弯下腰来——才与团团平视。“我们忘掉竞争吧,”他温柔地看着面前年纪轻轻的成员,“我们一起得第一好了,让兔子自己啃草吧。”

“跟你竞争真不好玩,”看着巧克力往坡上走去,团团故作愤怒地说,“你每次都赢。真没意思!”

巧克力震惊而惶恐地转身看着他。“你说什么?”他失声大叫。

“我开个玩笑而已!”团团急忙改口。

巧克力把手搭在他肩膀上,满眼愧疚。“下次我一定会让你的。”他承诺。

“放心吧,我也会让你的。”团团也模仿着他的语气说道。

巧克力轻轻地打了他一下,团团笑出了声。他们的手紧紧地握着。

直到走上坡顶,重新沐浴在银蟾欢蹦的月光下,巧克力才松开他的手。“谢谢你。”他低声说道。

“谢我?”团团诧异地重复说。

“谢谢你,帮助我和繁星和解。”巧克力看着他,眼睛里掠过一丝忧郁,“你这阵子怎么了?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去玩而独自待着呢?”

团团欲言又止。月光静静地倾泻在他们身上。

“你不能背叛我!”话先脑子一步,团团不假思索地冲巧克力喊道,“但你利用了我!因为在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的地位。我对你而言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巧克力震惊地抬起头来,暗色的瞳孔跳动着。“我没有背叛你,团团!”他慌张地大喊,“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一直都很特殊——我知道我不能爱你,但我忍不住去爱你,现在也是!”

爱……?团团猛地转头看着他,烟翠色的目光黯淡下来。“我不想挡在你和繁星面前,我不想你爱我……”他的声音中气不足,逐渐低下去了。这是真的吗?怎样是正确的?他无助地扪心自问,却发现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也许我该答应他?但如此不切实际而混乱的想法被他抛之脑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只能是朋友!”

巧克力忧郁地看着他,发誓说:“总有一天——”

“不,不,不,没有那一天的!”团团死死地扼住对方近乎是恳求的目光,“我不爱你,一点也不!我以为上次我对你说清楚了!”不!我爱你,非常非常爱你!他听到自己的心在哭泣,我爱你胜于一切!他呲出牙齿,对自己的心咆哮道:那不是真的!

怎么就不是真的?心里的那个声音质疑他,为什么不放下那些曾经的看法认知和顾虑爱他!重要的会是什么?你所说的一切都没意义!

团团觉得自己快崩溃了。我说的一切都是事实!他在心里吼道。

“你就这么轻易地放弃我吗?”巧克力狠狠地把指甲嵌入草皮。

“一点都不容易……”团团渴求地抬起头来,“我知道怎样才是对的,我知道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所以对不起,巧克力,我无法答应你。”每个字都如刀片一样划伤他的心,但他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你该去爱繁星,修补你们之间的关系,弥补你在阋墙事件中犯下的错误。”

“那你呢?”巧克力的声音细若蚊蚋。

团团悲伤地看了他一眼。“我将永远成为人群中的一个人。”他转身慢慢离开。

远征结束了。成员们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继续每一天的繁忙工作。而巧克力到头来一直都没和团团再说上一句话了。他们会在分队的互相避开,而且就算在一起工作,他们也不会说上一句话的。

另外,巧克力和繁星的关系日益好转。他们再次结为伴侣的时候,每个人都祝贺他们,除了团团。

团团一直都没放手,也没释怀。

巧克力对他的感情逐渐淡化,他也想不起来,当初团团是哪点吸引到他的,他只是记得自己很喜欢他,很爱很爱他,忘乎一切地爱他。

无数场阴明密谋后,巧克力决定为了野心(巧克力清楚,在这里,或者只有这里,才不是为了团团,纯粹是为了他自己)而离开协助团,独力创造出一个复辟——巧克团。

他相信这是对的,是值得的。

“有谁要和我一起来吗?”

大庭广众之下,巧克力无畏无惧地环顾四周,大声而自信地说道。团团心中,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给他勇气和信心,在所有成员都惊疑且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大步踏上前去,稳稳地站在巧克力旁边,大声说道:“我和巧克力一同离开!”

巧克力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的柔和闪闪发光——但转瞬即逝,以至于让团团觉得这些感情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我也是!”

“我也一样!我跟巧克力走!”

紧接着是繁星,然后是哈记、殒月、捷克等人。当巧克力带队自鸣得意地离开营区时,他都没再看团团一眼,仿佛他们之间的一切都结束了。

确实结束了。

团团叹息着想,以后自己真该在好好思考往复之后,再决定动不动情。

巧克力一定是往复思忖良久才做出了这个决定。为了重新成立巧克团,他得做出最重要的一步——事实上,每个决定都很重要,无论是划分边界还是整饬族群,又或者是寻找村庄还是探索领地,每一步都至关重要。

他现在如果想起来,他也不会质疑他当时的选择;他过去如果能预知,他也不会对此否定一个字。

“团团将成为我的副族长。”他大声而自信——足够自信(比他料想得要好得多)——地宣布说。和团团相处了那么久,巧克力确实发现了他许多珍贵而高尚的品德——完全符合一名优秀的副族长的。所以他说服自己,他做出这个选择跟他爱过他毫无关系。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成功,他现在已经说不清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到底是什么了——爱人?挚友?上下级关系?

他说不清(巧克力愿意把这当作他唯一的不自信)。

成员们在欢呼——他们赞同巧克力的决定,他们很看好团团……倒不是说他们知道族长和副族长的关系。

巧克力直直地看着团团,却异常失望——放心,他没让失望从他的脸上流露出来,他把它藏得很好——地发现他在对方热情的绿眼睛里看不出他们之前所拥有的所有一切和感情。

团团的注意力全在如何为族群服务,如何成为一名好副族长上。也许他同样把他的感情藏得很深很深,深到他近乎感觉不到,深到他已经遗忘。

也许这是对的。巧克力注定不能和团团在一起。

团团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当巧克力选择他成为副族长之后,他就知道,一些事情——不友善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复轨。

仔细想想,其实我并没有把握相信自己知道局下最好的方向,团团嘲讽地告诉自己,我预料到的都是什么?我一切的预料——安慰朋友,瞎想瞎编。假装自己了解心声,其实嘛,也不止一次违背过内心了——我有多了解自己?不比巧克力多,不比哈记多,不比我认识的每个人多。

但他这次必须确定,必须毫无疑问地确定,必须不顾一切地确定。

团团想,自己一定是可笑至极了。他开始思考自己的心有没有温度——或者从颈部喷溅而出的鲜血也比他的心滚烫?

成为了副族长,一定会有更多的时间和巧克力在一起。为了防止他们的感情死灰复燃,团团决定和哈记和解(这么轻易的和解,成员们只会记住,它的证词只会是时间,不会是任何)。

团团试图说服自己,他爱哈记才不是因为巧克力呢。

巧克力被狼人袭击了。

我的族群!这个念头令巧克力生不如死。他临死前都在哀号着想着这个——想着狼群会如何伪装他的身份混进巧克团,想着它们会如何用淫威和死亡撕碎他的族群,他热爱的生活,他的成员,不可能会幸存……

不止涌出的鲜血一点一点地抽出他体内的力量和意识,但他近乎感觉不到那本该是撕心裂肺的剧痛和麻醉感。他是在绝望和恐惧中窒息的。

巧克力驱逐了哈记,坚持指控给他判上了莫须有的罪名。

团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哈记拖着淌血而颤抖的身体,痛苦而惊恐地逃进夜色里。身后的成员们发出尖厉的吼叫,有的赞同这场驱逐,有的不满地反对。

他震惊地转过头去。巧克力站在高高的演讲台上,满脸心满意足,自鸣得意地闪烁着他集聚一切权威的暗琥珀色眼睛。阴影笼罩了他暮棕色的身影,他阴鸷的目光比血月的光还耀眼,比最锋利的真相还刺眼。

团团不认识他了。

“不!不!”巧克力哭喊着,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半透明的双手和身体,恐惧充斥着他的大脑,“魂魄?魂魄能干什么?会完蛋的……我们都会完蛋的!”

他就一直在嚎,一直在哭,訇然寸断。等情绪终于安定下来时,他态度绝决地冲回森林,冲进营区,眼神狂乱地环顾四周。苍寒夜色的昭彰下,他看到团团、繁星和筱瑀挤在角落的阴影里,犹如走投无路的兔子。巧克力本能地凑过去,站在他们身边,已经不期望他们能看到自己了——如果他们能看到魂魄,一切将会是多么简单啊!

团团在来回逡巡,他烟翠色的眼睛眯缝着,呲出的牙齿表露出他心中的惊怒,如滚雷般摇动他的骨髓。繁星寂默地靠在墙上,长吁短叹,已经无助到极点了。筱瑀则不安地哽咽着,如鲠在喉,仿佛被驱逐的不是哈记而是她。

他们都是多少和巧克力有所交集的成员。

他们一定把那个台上凶神恶煞的混帐当成我了。巧克力恸怆地想。

最后,繁星孤注一掷地墙角一跃而起。“不能这么就算了!”他怒吼道。

团团停下踱步,筱瑀抬起泪眼模糊的紫红色目光看着他。

“我们能怎么办?”身为前副族长的筱瑀哭喊道,“巧克力已经疯了!我们都难以幸免其中!”

“他不是巧克力!”繁星咆哮道,“我认识的,我深爱的巧克力是决不会对自己的成员兵戎相见的!”

说得好!巧克力兴奋地冲挚爱点了点头,你是对的!是完全正确的!

“但他只能是巧克力啊!”筱瑀疑惑地看着那名高级成员。

团团狂怒地啐道:“你们就没谁能说出半点有用的信息吗?光知道互相猜疑可解决不了问题!”他嘶吼起来,“如果巧克力要和我们作对,那我说,我们得把他驱逐了!他少我们多!这点不可置疑!”

“他是你的族长!”繁星厉声说道。

“我不在乎他是我的谁!”团团怒斥道,“我才不管他能把我怎么样呢!我决定了,翌日一早,我就去找哈记,和他一起密谋如何赶那混帐下台!”

“你太激进了!这不成!”筱瑀呵斥道。

绝望裹挟着疯癫从副族长眼中喷射出来。“这事就这么定了!”他咆哮着扬长而去。

团团被突如其来的劈砍击中了,翻滚着撞上一棵倒树。鲜血从他肩胛骨处喷涌而至,淋湿了他柔软的衣服,染红了枯槁的落叶。他竭力支撑起自己麻木的身体,惊诧地左右环顾。随后,疼痛同他的意识一起降至,同时,他骤缩的瞳孔也抓到了目标。

暗琥珀色的眼睛,暮棕色的高大身影。

团团心突然一震,瞬间瘫在地上。巧克力冷冷地看着他,仿佛他不过是只猎物。

不!不!不!团团难以置信地把指甲嵌入地面,震惊令他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刺痛了起来。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他不敢相信,他们竟有一天会站在战场上,站在对立面,站在鲜血的罪恶中。腹中一阵翻腾,他难受得仿佛肝肠寸断,骨髓沸腾了起来。

这不会是真的!这不会真的!

眼前瞬间回想起所有的那些过往的事情……那些本该被永远埋葬在心底的记忆,那些他最纯净,最美好的憧憬。

巧克力主动牵起他的手;团团靠在他肩膀上和他一起悲伤;巧克力在繁忙的赶路之后,会摘下路边最漂亮的花戴在团团耳边;团团近乎每次都和他一起分享猎物,和他一起在睡前互相打趣彼此玩闹……然后巧克力向他表白了,但他没有答应……如此痛苦却真实得仿佛发生在昨天的回忆令团团悲痛得忘却了流血的肩胛骨。

如果还能再来一次,我是决对不会拒绝巧克力的!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会主动向他倾心的!他会爱我的,他会不惜一切地爱我!

但现在……崩溃的颤抖令团团呻吟起来,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完了……他挣扎着起来,召唤回仅存的勇气,怒视着面前这个恶魔……他不可能是我认识的那个巧克力!

“你根本就不是巧克力!”和繁星的怒火一模一样的感情顺着他的血管流经他每一块肌肉,令他厉声喝道,“少装一副恶心的嘴脸到处招乱!”

巧克力猛扑过去。团团迅速地向后一跃,将身一扭,闪到一边去。剧痛难忍的伤口令他呲牙咧嘴,不住地呻吟起来。但他心里仍有力量,仍有与他抗争的力量。

“你根本就不知道忠诚意味着什么!”我爱且忠于的从来都不会是这么一个虚伪的家伙!巧克力不可能会这样!“法则告诉我们,忠诚的含义永远都不是在你这么一个暴君身上!你驱逐成员,用猜疑和恐惧操控我的成员们!不会有人再相信你了!”

一记重击扇了下来。“法则命令你忠于族长!”巧克力咆哮着把他扳倒在地,用绑着刀子的手狠狠地摁住他,“你不配再是副族长了!”突然,一阵气流充斥着团团的脑海,令他感到天旋地转,昏昏沉沉的。紧接着,一阵剧烈的晃动在他脊椎上燃烧,挫败了他所有的挣扎。他猛地砸到树上,呻吟着瘫软下来,感觉到力量从指间流逝。巧克力举起铁剑,随时准备就此结束他的性命。

团团又累又痛,浑身难受得死去活来,鲜血洒了一地。他喘息着闭上眼睛,等待族长撕破他的胸脯,把他的心掏出来。

远征那会的回忆又浮上脑海。团团透过被鲜血蒙蔽的双眼看到,巧克力正站在他身边,温柔地看着他,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周围的花海都没他们艳丽夺目,天上无数的镜像真实而美好。巧克力鼓起勇气牵起他的手,琥珀色的眼睛羞怯地看着他:“如果我和繁星真的分了手,我会选择你,团团。”

“你再考虑考虑吧……”团团不确定地别过头去,抱歉地说,“我不想成为介入你们之间的那个……你可以再等等看。”

巧克力轻轻用手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我会等的,我会一直等下去的。”他笑着说,“我会等你做出决定的。我会一直等着的。”

冲刷了鲜血的眼泪搅乱了影像的进行。团团震撼地绷紧了肩膀,攥紧了拳头,呲出牙齿。巧克力永远都不会这么对我!他喘息着,狂怒裹挟着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回体内,给了他反击的绝决。有人谋害了巧克力!我要为他复仇!我要杀了那个恶魔!团团猛然从地上一跃而起,赶在他挥击的片刻前把他撞开。巧克力就地一滚,挣扎着站起来,蹲伏下来,冲他呲牙咧嘴。

团团发出一声尖厉而狂怒的号叫,猛地向他扑去。巧克力将身一扭,躲开他的劈砍,就势狠狠地在他侧腰上踹了一脚。团团重重地摔在地上,剑影从他眼前舞过,随即身上的剧痛如野火般烧灼着他。他怒吼着奋力向上撞击,挣扎着试图把他从身上甩开。刀子嵌进他的肩头,而他的铁剑也割破了对方的脸颊。巧克力号叫着用手捂脸时,团团狠狠一脚把他从身上踢开。

当他们再次扭打在一起的时候,团团已经筋疲力尽,身上的伤口剧痛难忍。突然一记重击猛然击中他的头部。他尖叫起来,视野顿时一片混乱,鲜血裏挟着黑暗,威胁着欲将他淹没。巧克力把他抵在地上,绑着刀子深嵌进他的腹部,那双狂野而混乱的眼睛里根本看不出他们之间的感情。随后,团团虚弱地呻吟着,拼尽最后一口气向他挥击,划破了他的手臂,同时,巧克力也一击撕开了他的喉咙。

这一击没有半点疼痛。团团看着自己的鲜血从剑砍中喷涌而出,染红天空时,并没有感到任何,可能他的心早已破碎了。黑暗吞没了他的意识,而他死前最后一个影像就是巧克力——真正的那个挚友——温柔地笑着看着他……

“不!不!”巧克力发疯地向远处野灌木丛甬道边的一个毫无生气的身体奔去,脚步直在潮湿的草皮上打滑。当一个树跟把他蓦然绊倒时,他都没意识到,只是慌乱而匆忙地向前冲去。

团团瘫在他面前,满身鲜血和草屑,僵硬伸着的指间中挟着一角破碎的暮棕色衣片。

挚爱的死令他悲恸欲绝。巧克力被火烤了般哀号一声,把团团软软的身体搂在怀里,把脸颊埋在他依旧柔软的残破戗乱的衣服上,任凭泪水汹涌而至,弄湿他的爱,弄湿他忠实的信念。虽然他们很久都没有再交往过,但巧克力知道,他们都依然深爱着彼此,而且他们都是很擅于隐藏的人。

团团比他们相爱时要高一些、健壮一些了。巧克力倚靠在副族长柔软的肩膀上,呆滞地看着他纤弱而无力垂下的身体。但他感觉不到爱人的温暖,感觉不到他心跳的节奏——巧克力已经失去了机会……

他哭得撕心裂肺。

团团在一片沙沙声惊醒。他立刻把手覆在喉咙上,感觉到那致命的疤痕已然消失。

不死,真好。

他看到了哈记——对方也直愣愣地看着他,然后欣喜若狂地冲过来,一把抱住他,兴奋地叫喊了起来。昏暗的光线下,团团只能辩认出他蓝眼睛里苍白色的光圈。他也抱住他,但他的心在颤抖(团团想,这不是悸动,至少现在还不是),有了依靠和慰藉……然后是另一个问题。

这不对,他不应该在这里。当他发现远处的那个模糊的暗色身影时,他突然怔住了。

芦苇和石壁也有那种颜色,但他比它们更强大。

狼毛也有这种颜色,但他比它更善良。

那个身影突然抬起头来,坐了起来。“哈记!我发誓!你如果再吵,我就把你——”他突然打住话题,圆圆的琥珀色眼睛愣愣地看着副族长,一种狂喜和释怀的情愫喷薄而出,“团团!”他激动地大叫着扑了过来,紧紧抱住副族长,哭腔中混杂着爱意,“你没事吧!真的很抱歉!让你受这种伤痛!你没事吧?伤口还痛吗?铺垫还暖和吗?你需要什么吗?”

团团惊讶地看着他,看着证实了的事实,踟蹰着不知所措。“哦……那没什么,谢谢你,巧——”他感觉到喉头上仿佛压了块冰,难以下咽,“巧克力……”他也抱住了他。

他还以为要记恨他一辈子。

重回和团团相处的时间有点怪,但他们确实都忘了和对方合作的默契(说实话,他们重新建立起的更好)。再追忆过往,巧克力有的只剩愧疚了——为隐瞒对繁星的背叛,为咒兆排斥捷克,为算计并利用筱瑀……为倾覆自己和团团的感情。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过去的所有都不重要了。

巧克力曾经不惜一切地想追回团团到现在,热情已经逐渐冷却了。

他们确实很相似——在表面上,在尊重他们的成员们眼中,在朋友的调侃下……在他们曾一起度过的恋期中。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而现在则显得那么缥缈而不必重视。

他们都把爱藏在心里……现在也是,将来也是……他们不合适,永远都不合适——巧克力爱的只能是繁星,团团愿倾心的也只有哈记——阋墙事件打破了这两条关系,促使两名始作俑者在一起……这些错综复杂、幽微难明的情感终不会得到回应。必须想办法解决。

尽管如此,他们仍不愿放弃——巧克力和团团会在哈记睡着或者出门搜集情报的时候待在一起,捕猎也好,打闹也好,一切似乎都变得有意义起来了……

他们在挣扎,他们无法挣脱,差错的爱扭曲在这两名永远无法结为伴侣的成员身上。

“我会爱你的,”团团终于勇敢地把事实说出来,他烟翠色的目光闪烁着痛楚的光,“以一位朋友的方式去爱你。”

巧克力沉重地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却好像什么都懂。

“我们真该停下来了。”团团继续说下去,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光转瞬即逝,但很美好,很值得。我不会后悔我曾爱过你。但该结束了,这样不对,巧克力,我们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巧克力艰难地轻轻吐出。

“我们依然会是最好的朋友,”团团故作轻快地说,鼓起勇气牵起巧克力的手——于此之前,他从未做过这个举动,“我们依然能拥有很多。是时候了——本来就不该于此——放手,做正确的事情。”他颤抖着松开他的手,心在滴血。

巧克力回望着他。“我们会保守好这个秘密的。没有人会知道我们曾经的关系。谢谢你,团团,”他轻声说道,“你让我知道了我是谁。”

“我不后悔爱上你,”团团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绝不。”

他们紧紧地依靠在一起。

门外的夜色逐渐蒸腾起来,黎明就要来了。

鲜血从他喉间滑落,无声地淌到地面上。半透明的灵体被狼爪死死地压在地上。

狼爪把惊恐尖叫着的巧克力拖入黑暗的虚无。

团团缩在角落里,身后的日升日落被他孤怜怜地甩在身后。哈记安抚地紧挨着他,但团团近乎感觉不到他的体温。团团从巧克力落难之后一直畏缩在阴影中,躲开阳光,躲开泥土,躲开他的生活。

不,不,他怎么还为他感到悲痛呢?他连自己定下的承诺都不能遵守吗?如此生不如死的滋味从他心里泛开,毒液般浸透他的骨髓,烧灼他流动的血液。

他为什么这么软弱地躲在本该被他保护的成员身后呢?

他怎么能一蹶不振呢?他怎么就这样让蛛丝般缠绕在脑海里的事实把自己伤得遍体鳞伤呢?族长已经遇害了,成员可以仰仗的只有副族长了——他凭什么不振作起来?

团团透过欲将他扼杀的泪水,冲自己呲出牙齿。你是名副族长——那就做个副族长的样!别再发抖了!

巧克力被囚禁在狼群的监狱里,沉重的颈铐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他无不有一天需要面对狼人的拷打和虐待。每当他呻吟着躺倒在血和泪的昭彰下时,他都没有屈服,没有向狼人透露出巧克团的机密,没有把领导权拱手相让。而且,他知道,狼人并不需要那些——只要它们愿意,它们随时都可以攻进他的营区,用强大的巨爪砸碎成员的脊椎,撕碎他们的喉咙和腹部,掏出他们尚在跳动的心脏——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他怕,很怕——怕狼,担心成员们,担心繁星,担心他们所有人。

唯一的信念支撑着他度过一天又一天——

——团团不会让他失望的。

巧克力相信(他依旧自信),自己的副族长(仅是他最最忠诚的副族长,他们之间再无其他关系)绝对会带领成员们走出险境。他信任着团团,胜过一切地相信他,胜过他们之间所有的感情。

团团猛地撕破冒牌者的喉咙。他面前,那只狼人震惊地看着他,仿佛不敢相信他还有这个力量。

他怒视着狼人连滚带爬地逃走,同时,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他的肩膀被撕得皮开肉绽,腹部被划伤,脊柱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他的半张脸颊被撕烂了,一只眼睛已经被鲜血凝固了。

他近乎气若游丝,但他腹中燃烧着为前任挚爱复仇的满足感。

伤害过巧克力的人绝不可能逍遥法外!

在筱瑀的搀扶下,团团一瘸一拐地走回营区,奋力抬起头来,环顾着一片狼藉的战场。

捷克退位后,他重新成为了副族长——巧克力最得意的副族长。

我发誓,我会用我指间的力量和鲜血保卫我的族群!团团在心里坚定而大声宣言,巧克力的选择永远都不会出错!领导好我的成员们,是我对巧克力唯一的爱和回报!

备注(作者的话):

在冷圈中升起一团火,快来烤烤手吧(什

巧团真是很有意思的一对,有些像互相救赎的那种。彼此又十分相似,无论是性格还是行事准则上。事实上,早些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

我写这篇文章有部分原因是为了补档,让一些事情变得连贯而合理,顺理成章——比如,阋墙事件后,巧克力和繁星的关系真的这么容易就重归正轨了吗?团团在无数次拒绝和责骂之后为什么会主动和哈记和解?

已经快2W字了,我也不敢再写下去了,后面直接吞大刀(读过的都知道)。

只要我相信这里面有糖,再锋利的刀也刺不痛我——巧团悲凉而曲折的相爱故事。巧克力在和团团幽会的时候,不知不觉中背叛繁星;团团在逐步确认和巧克力的关系中,逐渐遗忘初衷。他们都是阋墙事件的闹事者和搅局者,他们都有承担差错和救赎的过程,他们都让自己伤透了心。他们会去做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

他们真好。我爱巧克团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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